这个夜并不漫长，毕竟同王珺聊完天就已经将近凌晨四点了。
但对叶霖来说，却显得莫名难捱。
冷，让她把身子蜷得越来越紧，根本就没有多少睡意。
直到一条被子突然搭在身上，冰凉的空气才悄然多了些暖意。
酒后的倦怠，也让她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眼睛，天亮时分，终于成功睡了过去。
可早前睡熟的苏星宇却蓦地睁开了眼，看着透过窗柩递进的天光，满脸复杂。
半晌，他才趄身从床板翻起，去浴室洗了个澡，换了套衣服。
不过，在抓住大门把手的时候，却犹豫了。
回头看了一眼卧室床上的身影，最终他将那只手缓缓地收了回去。
然后一边吹着头发，一边看着电视里无聊的广告。
咚咚，外面陆续有敲门声传来，由远及近。
不过敲门的人并没有等待应门就突然离开，脚步声渐行渐远。
直到脚步完全消失，苏星宇才再次叹了口气，用力揉了揉脑门儿。
但最后，他也没有从房间出去，一直窝到了晌午过后。
窸窣声响从卧室传出，叶霖悠悠醒转，犹犹豫豫地掀开被子，缓缓转到客厅。
闷着头，搅动着手指，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，等待着责备。
“饿了吧，想吃点什么？”苏星宇没有回头，语气平静。
“昨晚，我那个只，只是喝醉了！”叶霖憋了半天才闷声说道。
声音压得极低，甚至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清。
“要再给你叫碗醒酒汤吗？”
“不，不用了！”叶霖立刻摆手。
其局促的样子，和昨晚简直判若两人。
苏星宇则没再多言，打电话叫了午餐，让人送至房间。
这顿饭，吃得异常沉闷，除了筷子和碗碟的碰撞声，就只有吧唧的咀嚼声持续。
直到一顿饭吃完，苏星宇才隐晦地叹了口气，装出一脸随意道：“对了，一直都忘了问，你的野心是什么？”
如果没记错的话，叶霖曾说过自己也有野心。
所以，并不是苏星宇临时起意才有此一问。
当然，会让他突然这么在意的最大理由，还是昨夜叶霖的诡异表现。
一开始，他的确被骗过，或者说被成功激怒了。
可真到动手的那一刻他便发现不对，所以急忙踩下了刹车。
也是那时，他才终于确信，叶霖说自己“很冷静”的话，或许是真的。
然后，苏星宇就迷惑了，迷惑为什么叶霖要那么做，乃至一整晚都在思考这个问题。
最终，他得出的结论是，这一切都和叶霖那份所谓的野心有关。
苏星宇很好奇，这女人到底拥有什么样的抱负，才会非他不可，甚至不惜牺牲色相。
最重要的是，他把自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又一圈，也没看出有多出奇！
这不是妄自菲薄，而是自知之明。
叶霖并没有立刻接腔，那只脑袋却越埋越低。
好久好久，才听到她幽幽开口。
“你可知道华山上有多少弟子？”
“不了解。
”苏星宇摇头。
“那你可知道，卜算一脉的女修又有多少？”
“也不清楚。
”苏星宇再次把脑袋一甩。
“那么你觉得，在众多卜门女修之中，我的天资如何？”
“即便不是绝顶那也是上佳，不然又怎会成为道华圣女？”苏星宇理所当然道。
“可惜，你弄错了因果关系！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苏星宇没怎么听懂。
“正因为我是圣女，所以大家都认为我的资质不差。
但普天之下，如我这等年纪，修到散仙境界的不知凡几，我能算得上老几？”叶霖突然自嘲。
苏星宇却不知该怎么接话了，仔细一想，好像还真是如此。
在他身边的人，年纪都不大，但大多都有散仙境界的修为。
梦雨然如此，梦欣亦如此，就连孙伶，唐风，乃至云怜雪也都一样！
不止如此，甚至慧方、云舒等也相差不大。
对比修为，叶霖还真没绝对优势，但却是唯一确定的门派继承人！
“当初我会被招入道华山，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天资，只是因为在找到我之前，道华山众长老便一起卜了一卦。
”
“卦象何解？”苏星宇好奇。
“我会死，就在不久之后！”叶霖用力攥着拳头。
“那和你被带入道华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我死了，道华却能活！”叶霖苦笑道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苏星宇被整愣了，完全回不过神来。
“我作为圣女的使命，就是为了拯救道华！然后，未来的千万年，我都将作为‘英雄’，而被道华，甚至被修炼界后世所敬仰！这样的抱负，够伟大吗？”
“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？”苏星宇深吸口气，尽量不显得那么冷血。
“本来没有的，可你不止救了我，还得到了轩辕剑。
”叶霖脸色复杂。
注定被后世供奉、敬仰的英雄，是不该有污点的，所以夜里被歹人下药的事儿，绝不能传出去；而苏星宇作为轩辕剑承认的圣贤候补，又注定不会平凡。
为了成为英雄，她需要借力，借未来圣贤之力！
“这算什么狗屁理由？”苏星宇嘴皮子直抽。
叶霖笑了，笑得多少有点惨淡，幽幽道：“总比被亲友舍弃，被万众唾弃的强！”
“你这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？”苏星宇满头黑线。
但言落，他就猛然反应过来了些什么，愕然道：“你在涅心池里，看到了什么？”
“放心，我不会霸占你身边的位置太久，也没想过和雨然姐姐争些什么。
”
叶霖并没有正面回答，说完便转过了头去，只在不经意间，抬手拂过眼角。
那被匆忙抹下的眼泪，却在手背上反着光，刺得苏星宇的眸子生疼。
心头狠狠一跳，他竟然有些心疼。
几乎是下意识地，他把叶霖拉到身边，盯着这女人的眼睛，蛮横道：“你可是我苏星宇的老婆，想死，那也得我允许！”
“你？”
“不错，我！我不准，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！”苏星宇点头。
莫名霸道的语气，浑然忘了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罡体，别说天王老子，位列仙班都还没那个资格！
“讲这话，你就不怕天罚？”叶霖抿着小嘴，小心地朝窗外别了一眼。
那里则依旧朗日晴空，云悠鸟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