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?”
  宣武皇帝扬了扬花白的眉毛,侧脸问一边的李德胜:“怎么回事?”
  李德胜连忙回道:“这,奴才还不太清楚。”
  “臣妾知道是怎么回事。”一侧的贤妃叹了口气说道:“云姗今日带了獒犬进宫,抓伤了瑶儿的婢女——”
  “臣妾和昭昭去时,那獒犬还要撕咬瑶儿,昭昭为了救瑶儿,便将那獒犬打了出去,一时情急出手重了些,獒犬暴毙了,云姗一着急,就……晕了过去。”
  贤妃话说的保守,但宣武皇帝却是听出了端倪。
  怕不是晕过去,是发病了!
  “云姗为什么能带犬入宫?”宣武皇帝慢慢问道:“若朕记得不错,前来宫中赴宴的宗室贵女只允许带两个婢女?怎么獒犬是婢女么?”
  “是,皇上说的是。”李德胜赶紧回道:“一定是底下的小子们办事不认真,这才出了这样的纰漏,老奴等散了宴会必定好好追查,重重处罚!”
  宣武皇帝冷哼一声,视线扫过谢昭昭,最后落在不远处的梁王身上。
  若非是梁王势大,宫中的那些太监畏惧,怎么可能放任云姗带着獒犬进宫。
  如果不是他对云姗肆意宠溺,不加管束,云姗也不敢放狗去欺辱同为郡主的云瑶。
  梁王眉心一拧,立即站起身来,“是儿臣管束不严,父皇息怒,儿臣回家后一定好好教导她。”
  “的确需要好好教导。”
  宣武皇帝意有所指,“既然同为皇家血脉,应当相互照应,友爱谦恭,长幼有序。”
  梁王脸色又是一变,“儿臣谨记。”
  待到梁王退回坐席之时,他看向谢昭昭的神色就变得更加阴沉难看,眸中甚至已经隐现杀气。
  宣武皇帝的视线又落回谢昭昭身上,瞧她依然不卑不亢,平静安然,心底倒是闪过些许笑意。
  天子日理万机,以前一年也不过见谢昭昭一两次。
  再加上云祁纠缠谢昭昭,以至于宣武皇帝其实对谢昭昭并没什么好感。
  但今日他却瞧出谢昭昭这小女子的聪慧。
  赏赐不过是试探。
  若她请他将谢威调回京城,或者被天子之威震慑,颤颤巍巍随便要点什么,那便是愚蠢痴傻,实在不值得云祁那样惦记。
  但谢昭昭应对得当。
  简单两句话,没有邀功,反倒将了梁王一军。
  如果日后梁王为獒犬之事为难谢昭昭,那便是不遵圣旨了。
  皇家需要强有力的妻族协同并进,更需要那女子聪慧懂事知进退。
  云祁的眼光还是不错的。
  宣武皇帝淡淡道:“你救太子功劳巨大,这獒犬之事只是一件小事,况且你又救了瑶儿,不算是过,反倒又是一功。”
  “这怎么能叫功过相抵?如果朕这样把你的功劳抹了,天下人岂不是要骂朕老糊涂?”
  “这样吧,就封谢昭昭为元仪县主,岁禄一千石。”
  宴上众人尽是哗然。
  大秦制度分明,皇帝的公主岁禄也才一千石。
  这谢昭昭封了个县主,就有一千石岁禄?
  谢昭昭感觉到所有人朝着自己投射而来的各种莫测视线,心底忍不住暗叹君恩难受。
  像宣武皇帝这样雄才伟略的皇帝的君恩,更是难受。
  “怎么,不愿意?”宣武皇帝挑眉道:“觉得这样的赏赐太轻?”
  “……”
  谢昭昭默了默,跪地叩首:“臣女谢主隆恩。”
  谢恩之后,谢昭昭又坐回了贤妃身侧去。
  宴会还在继续,宴上其余人却是心思复杂。
  平章侯陈志缘笑容已经僵在脸上。
  圣上如此抬举谢昭昭,难道是要从了云祁的心思,把谢昭昭赐给他?
  如果这样,书兰怎么办!
  以陈家和谢家在朝中的地位,就是云祁的身份,也消受不了同时娶她们两人。
  虽说陈志缘联络了梁王,但现在太子地位稳固,云祁他日前途似锦。
  陈志缘其实也是在左右摇摆。
  毕竟支持梁王很有些难度。
  如果云祁和陈书兰的婚事能定下来,那自然是皆大欢喜。
  可如今,这算什么?
  陈书兰面色平静,心中却是有些雀跃。
  她巴不得自己和云祁毫无关系,乐见云祁和谢昭昭在一起。
  太子面含淡笑,对谢昭昭的反应也很是满意。
  只是转而想起云瑶受了惊吓,又拧起眉心。
  坐在不远处的云祁却是长长松了口气,又暗自失笑,自己当真是大惊小怪。
  谢昭昭那样聪慧的人,这点小场面怎么可能应付不过来?
  一场宴会,众人心思各异。
  等到宴会结束出宫坐上马车,谢昭昭长长舒了口气,“真是伴君如伴虎。”
  “小姐聪慧,应对的很好,轻描淡写今晚便过去了。”红袖微笑道:“封了县主还有岁禄,从明日开始,京中再也不敢有人轻视小姐了。”
  “是么?”
  谢昭昭皱眉:“和这些人做场面玩心计,其实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。”
  红袖愣了愣,不知说什么好。
  谢昭昭却笑道:“算了,反正我与谢家皆身在局中,慨叹这些属实毫无意义。”
  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  就算谢家和开平王府不想搅在浑水里面,旁人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。
  那倒不如以退为进,勇往直前。
  ……
  梁王回府之后心情十分糟糕。
  云姗已经送回府上了,现在已经昏睡。
  管事低声询问梁王是否要过去瞧一眼,却被梁王厉声喝退。
  瞧?
  瞧什么瞧!
  因为那个臭丫头,他被父皇明里暗里敲打,叫他安分。
  可他凭什么安分?
  况且云姗这次是发了病。
  梁王曾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发病撞柱而亡,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场景,对自己身上带的这种无法祛除的病憎恶至极。
  凡是在他面前,有人胆敢提及,哪怕是稍微用些异样神色看他的,他都要立即杀死绝不手软。
  如今怎么会想去看望云姗。
  “谢昭昭!”
  梁王沉声开口,“贱人!”
  要不是她,今夜不至于闹到这个份上。
  梁王又想起前面严刑拷打谢星辰那几个婢女得到的消息,原来谢星辰把孩子弄到水陆大会,竟然是谢昭昭教唆的。
  这个贱人!
  伙同云祁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他!
  梁王原本今晚对谢昭昭浮起的点点兴趣,消失的一干二净,如今眼底杀气纵横。无尽的昏迷过后,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