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家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陈书兰和谢长渊的婚事。
  虽说是在女方家拜堂成亲,省去了许多礼节,但在中山王的叮嘱之下,陈志冀也将此事操办的十分隆重。
  陈书兰从被谢长渊送回陈家开始,便一直忙于自己的亲事,挑选嫁妆首饰,裁制嫁衣。
  陈家为冀北一方豪雄,握军权,财力也十分雄厚。
  原本要起码一个月才能绣好的嫁衣,在绣娘们日以继夜赶工之下,十日便已经成型,典雅贵气,奢华无比。
  陈书兰穿上那嫁衣,站在镜前有些呆滞。
  几日时间眨眼就过去了。
  自己好像还没怎么反应,一切已经定下,连婚服都已经完成。
  青苔满眼惊艳地站在陈书兰身侧扶着她,连声夸赞“小姐好漂亮”。
  刘嬷嬷和专门负责婚服的管事嬷嬷在另外一边,带着婢女和绣娘们帮忙整理裙摆,商议需要改进的细节,和修改的尺寸。
  那些议论的声音在陈书兰的耳中成了一片嗡嗡嗡的声音,有些遥远。
  不知过了多久,屋中安静下来。
  刘嬷嬷带着两个婢女帮陈书兰把婚服换下来,“基本就好了,有些琐碎的细节需要补一下,最半个时辰就能弄好,不会耽误明日大礼。”
  陈书兰茫然地点头,“好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  刘嬷嬷瞧她神情呆滞,弯身拍了拍陈书兰的肩膀慈和地说道:“小姐别担心,一切都很顺利……成婚的流程都是定好的。”
  “到时候有喜娘陪伴在小姐身边,提醒小姐该作什么。”
  “大族礼数小姐素来熟稔,这婚仪上的礼节虽说和平日礼仪有些差别,但其实是换汤不换药,只是周围的宾客会多一些。”
  “嗯。”
  陈书兰又点了点头,忍不住轻吸了口气,“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日子……”
  刘嬷嬷笑着说道:“小姐是舍不得老王爷吗?”
  “有点儿。”
  陈书兰低下头,“我自幼没有母亲照看,祖父就是我最亲的人,那时候教导我的嬷嬷和女夫子,都是爷爷亲自选的。”
  “小的时候他几乎每日都是要见我的,还会查看我学习的进度,可是后来爷爷就忙了起来,没空见我了。”
  再到后来,中山王常驻边防。
  陈家的内眷们搬到了冀州城中来,陈书兰见中山王的次数就更少了。
  逢年过节见一见而已。
  可是爷爷始终是陈家对她最好的人,见不着面也惦记着她,每一年都会派人送来许多的礼物,每一岁的生辰礼爷爷都不会忘记。
  这次嫁给谢长渊,不久以后可能就会随他去京城。
  到时候分割两地千里之遥,也不知有没有再见的机会。
  想到此处,陈书兰心中就一阵酸涩。
  刘嬷嬷暗叹了口气,何尝没想到这些。
  只是女儿家终是要嫁人的,难道还能留在冀北,留在中山王身边一辈子不成?
  就算陈书兰想,旁人未必答应,中山王恐怕也不愿意。
  刘嬷嬷正琢磨着如何劝解安慰一二,外面有家仆停在廊下:“老王爷请大小姐过去说话。”
  陈书兰面色一喜:“好,我这就过去。”
  从回到冀北,她就没见过中山王。
  这次定下婚事回到陈家之后,倒是见了爷爷两次。
  只是每次去都是说婚事,要么还有二叔和陈书雯在场,陈书兰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见礼,说些份内的话而已。
  她明儿就要出嫁了,今晚中山王叫她过去,想必是有些体己的话。
  她也能好好与爷爷说说心中事。
  陈书兰如是想着,前去中山王书房的一路上都在整理心情,有好多话想和中山王说。
  可正经到了书房,看到坐在书案之后须发花白的中山王之后,陈书兰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。
  她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,站在了中山王的书案一旁,唤了声“祖父”。
  很小的时候她一直是叫爷爷的,只是后来,不知怎么就改了口叫祖父。
  “兰儿。”
  中山王笑着抬眸,把一本册子交给陈书兰:“看看吧。”
  “这是什么?”
  陈书兰打开一看,发现竟然是嫁妆单子,有金银玉器,田产铺子,庄园山头……重点是这些都是京城的产业,金银的存票,也是京中钱庄的。
  五千两黄金,三万两白银。
  陈书兰猛然抬头,“二叔不是已经给过我了,这又是——”
  “这是爷爷给你准备的。”
  中山王轻叹着说道:“你二叔虽然准备的不少,但那些铺子田地都是冀北之地的,你成了婚是要去京城的。”
  “人在京城,产业在冀北,就算有人帮你细心打理,要是忽然有点什么事情,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,”
  “爷爷便给你准备了这另外一份,那谢长渊……着实瞧着不是个牢靠的,如非流言之事,爷爷怎么愿意把你嫁给那种人?”
  “逼不得已罢了……不过你放心,你身份和寻常世家贵女不同,你父亲又死于皇家内斗,陛下对陈家有愧,等你出嫁回京之后,爷爷会递一封亲笔书信给陛下。”
  “请陛下对你照顾一二,届时那谢长渊也不敢太过放肆,欺辱与你。”
  “京中的产业是给你傍身用的,你不必靠他谢家吃喝,仰人鼻息,更不必卑躬屈膝。”
  “只是这个谢长渊……品行不端,爷爷恐怕他以后狗改不了吃屎,再拈花惹草惹你伤心,哎……”
  中山王长叹一声,容色苦楚:“说句不好听的话,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鬼样子,喜新厌旧,朝秦暮楚,只是谢长渊这个人做的直接,露在了表面上。”
  “其他男人装着正经,背后只怕更加薄情,记着爷爷的话,莫把太多的心思用在男人身上,你就不会痛苦。”
  “多顾着你自己一些,不要把期盼放在外人身上,你才能活的开心。”
  陈书兰眼眸早已经湿润,低喊一声:“爷爷——”
  “哭吧。”
  中山王站起身来,轻轻拍了拍陈书兰的头,“你这个小丫头,从六岁以后爷爷就没见你哭过了。”
  “明明瘦胳膊瘦腿的,摔了撞了眼睛都红了,还要硬生生把眼泪给逼回去。”
  “你那爹爹,也实在不是个好父亲……”
  话至此处,中山王又叹了一声。无尽的昏迷过后,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