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谢昭昭终归也便是这样想一想。
  且不说陆景荣云游天下去了,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,就算是真的知道了,她也不能把他拘到这里来使唤。
  那些太医阳奉阴违,谢昭昭也非常能理解。
  谁也不愿意把看家的本事,随意拿出来分享给无数人。
  有老话说的好,教会了徒弟,饿死了师父。
  但谢昭昭不会被这点困难劝退。
  她细想了几日之后,也不勉强那些太医,而是请了四哥谢长珩和秋水过来。
  谢长珩和谢昭昭算是师出同门,只是谢长珩后期便主要习医,也学的十分认真,几乎完全继承了那瘌痢头道人师父的衣钵。
  编书这事儿,谢长珩很能帮得上忙。
  且自家兄长比太医院的太医们更好交流。
  而且苗先生在谢家待了多年,曾留下一院子的书,还有当初谢昭昭曾为陆景荣搜罗过的那些。
  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不少,先把事情做起来。
  秋水陪在谢长珩身边瞧了两日后,晚上回到谢府,与谢长珩说:“不如,叫他回来吧。”
  两人心意相通,谢长珩自然知道秋水说的是谁,面上露出几分疑虑:“你不是很讨厌看到他?”
  “是讨厌,可是你们现在需要人帮忙,而且你的腿……”
  秋水半蹲在谢长珩轮椅之前,纤细素手轻轻放在谢长珩的双膝之上,低低柔柔地说:“其实他虽然一直不曾在我面前出现,但一直在暗处跟着我们。”
  “他就在京城,一个隐秘的地方待着,前几日他让人传了信给我,说有办法帮你治腿。”
  秋水抬眸,一双眸子水润清澈,“我的确恨死他了,可我更想要你的腿好起来。”
  谢长珩医术高超,这些年为自己这双腿也曾想过不少办法,只是都收效甚微。
  而每一次尝试自己医治又失败之后,只会失望到绝望,整个人的心情便会完全陷入低谷。
  秋水这两年里,除了启州那段时间几乎日日陪伴在谢长珩身边,尽管谢长珩隐藏的很好,但秋水依然将他的失望和绝望感受的一清二楚。
  她想治愈他,想让他站起来。
  而她没有办法,那个老头子却有。
  秋水认真说道:“四哥,我们让那个老头来试试好不好,他如果是胡言乱语的,那我把他打出去,如果他真的能行的话……”
  为了谢长珩的腿,给他一点好脸色又怎么样。
  谢长珩面露迟疑:“可是……”
  “就这么决定啦!”
  秋水站起身,轻轻抱了抱谢长珩,“我等会儿就让人去找他,叫他来……希望那老头最好有点真本事,可以叫四哥好起来。”
  谢长珩拒绝的话说不出来。
  谁不想站起来……
  他也想,只是当时伤的太重,医治的太迟,以至于落下了病根,他这些年想尽无数办法都毫无用处,他甚至猜测苗先生也不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。
  苗先生这么说,或许更多是想见见秋水吧?
  谢长珩暗暗叹了口气,轻轻环抱住秋水,“那试一试吧。”
  ……
  秋水传出话的当晚,苗先生就出现在了谢家。
  苗先生衣衫很旧却很干净,头发和脸上的胡须都整理的一丝不苟,看得出来为见女儿还将自己专门收拾了一番。
  秋水冷着脸,带他到谢长珩面前去,从头至尾都没说一个字。
  但苗先生却脸上堆着笑,从头至尾小心翼翼,甚至带上几分讨好。
  为谢长珩看了腿之后,苗先生捋着胡须皱起眉。
  秋水冷冷说:“你行是不行?可别闷我们,四哥医术很好的,你如果随便说什么来糊弄,他会知道。”
  “呃……”
  苗先生连忙露出个笑容来,笑嘻嘻地说道:“我知道我知道,四公子的医术好的不得了嘛,我只是在想,先前决定好的法子有点吓人,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。”
  秋水眯了眯眼。
  吓人也是有办法的。
  她想立即就追问,但又看苗先生那张脸硬生生地止住了追问,只淡淡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  谢长珩很客气地说:“不知先生说的吓人的办法是何办法?”
  “你这腿啊……”苗先生飞快地看了秋水一眼,才又与谢长珩说道:“是受伤之后治的晚了,然后长了多余的骨质,又伤了经脉,所以就站不起来了。”
  “我瞧你这些年应该自己治过,经脉倒是勉勉强强修复了一点点,但是那些多余长出来的骨质和筋肉却还一直在,所以你站不起来。”
  “要想治得好,就得去处这些多余的骨质和筋肉。”
  秋水忍不住问:“怎么去?”
  苗先生顿时满脸都是笑容,和先前谢长珩说话的清淡模样完全不同:“笨办法是刮去——”
  秋水立时柳眉倒竖:“你想杀人就直说!”
  那些多余的筋肉和骨质长在身体里,怎么刮?难道用刀刮吗?这不是要命!
  “稍安勿躁,稍安勿躁哈!”苗先生赶忙解释:“我是说笨办法是那个,还有一个比较聪明一点的好办法。”
  “那你废什么话,还不赶紧说——”
  “秋水。”
  谢长珩轻轻拉了拉秋水的衣袖,秋水吸了口气,稍微收敛了不善的神色,低头给谢长珩整理膝盖上的薄毯,不说话了。
  谢长珩转向苗先生说道:“先生请讲。”
  “好、好!”
  苗先生笑眯眯地说道:“我前些年曾养为一人医治手患,那人的手是被山石压碎了,没有药放任伤势自己去涨,而后情况便和你这差不多,整只手蜷不起动不了。”
  “我养了一种以骨质和筋肉为食的龋虫,让那龋虫进入手患处,将那些多余的东西吃干净,再把虫引出来,而后他便好了。”
  谢长珩点点头:“原来如此。”
  秋水却是变了脸。
  这么吓人的手段——
  她便要说些什么,但被谢长珩淡漠却温柔的眼神制止,最后咬牙沉默。
  谢长珩问:“那虫好养吗?”
  “还行吧,需要点时间的,而且在养虫期间,我也得留下,根据你的情况来养那虫子,确保万无一失。”
  谢长珩点了头,让下人将苗先生带去休息,十分客气有风度。
  秋水等老头走后冷哼一声,“我看他就是故意的,什么留下观察情况,怕不是要赖在这里……”
  可是为了谢长珩的腿,她不乐意也得乐意。
  “那就让他留着吧,正好叫他顺势帮昭昭著书的事情,反正不用白不用!”无尽的昏迷过后,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