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长羽忙完公事回到昶枫园。

昶枫园内仆人上前见礼问安。

谢长羽抬手免了礼,目光落在光线昏暗的房间,“秋……夫人不在?”

“夫人去载月居照看小公子了。”仆人低着头回,“还未曾回来。”

谢长羽闻言挑了挑眉。

他今日公事忙碌,去了好几个地方,晚饭都是和同僚在外头吃的,现在回到府上时辰也已经很晚。

秋慧娴竟然还在焕儿那里?

谢长羽很清楚谢焕对秋慧娴的不喜欢,也大概明白秋慧娴对焕儿温水煮青蛙,不急不躁的心态。

今日秋慧娴竟到焕儿那去待到现在?

在院内站了片刻,谢长羽转身,也往载月居去。

这燕城的凉国公府是朝廷赐下的。

谢长羽带谢焕来了之后,给孩子选的院子载月居,也是离自己的院子最近。

是为了方便随时能见到。

但事实上,谢长羽大部分时间都在军中,这点便利平时都没什么感觉。

今晚倒是难得显出来。

谢长羽人高腿长步子大,没一会儿就到了载月居内。

房间里的灯火有些暗,一道倩影落在窗上。

那是在……做针线吗?

谢长羽瞧着那道影子一会儿,撩袍迈步上了台阶,抬手推门。

随着轻轻一声“吱呀”,坐在窗边榻上摆弄针线的秋慧娴抬起头。

二人视线一对,秋慧娴一边起身一边做了个“嘘”的动作,而后指了指里头。

谢长羽点头,站在雕花门边没出声。

秋慧娴放下针线走出内室,到了外头点亮了圆桌灯台上的蜡烛,才低声说道:“小公子刚睡着没一会儿。”

“今日孩子的情况如何?”

“药都有好好喝……白日里陪他下了会儿棋,玩了会儿猜拳,孩子的精气神也还行,不过睡的不太安生,我打算今晚在这里照看。”

秋慧娴收回落在里间床榻上的视线,转向谢长羽,温声说道:“世子先回去吧,这里我守着。”

谢长羽又点了点头,往内室去,坐在床边看了孩子一会儿,而后起身与秋慧娴说了句“辛苦了”,便离开了。

回到昶枫园后,谢长羽洗漱更衣睡下。

不过脑子里一直想着孩子的情况,不太能睡得着。

谢焕这孩子自小体弱,身量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小一点,身子也更加的娇贵。

一旦生病便要花费更多的心思。

他当初在京中同意纳妾,也是因为姚婉宁照顾孩子细心。

到如今娶秋慧娴进门,其中一大半缘故也是为了这个孩子。

娶妻娶妾,不就是为了照看家里,绵延子嗣吗?

男主外女主内,日子便该这么过。

脑海之中思绪乱飞,谢长羽眸光微转,视线扫过这屋内摆设。

半个来月,这屋子里变化极大。

颜色、摆设都变得丰富,妆奁上摆放着一些大小匣子,外间的长案上还摆了一把古琴。

谢长羽视线收敛,落在雪青色的轻纱床帐、挂账的铜钩、铜钩上的长流苏穗,再慢慢转到床内侧的一叠锦被。

那鲜亮的颜色,以及呼吸之间隐隐流动的清香,让谢长羽的心间有一点发热。

这房间内的变化好像也还不错。

瞧着挺顺眼的。

秋慧娴的确是个很好的妻子,自己是没看错人的。

只不过他和秋慧娴如今还算不得真夫妻。

原本新婚夜是要同房的,但谢焕的眼泪勾起许多事情,让谢长羽也没了兴致。

而后又不小心捏青了秋慧娴的颈子,自然是不好同房。

之后又忙碌到现在……

谢长羽是个正常男人,睡在这张床上,看着那些颜色鲜亮的被子,嗅着那幽幽的清香……秋慧娴又是自己的妻子,免不得有点心猿意马。

遗憾的是,今晚焕儿不舒服,她要照顾孩子。

孩子自然更重要。

*

秋慧娴在灯下做针线。

这鞋面已经基本绣好了,只差一点细节补充。

吱呀的推门声响起,茵儿轻手轻脚走进来,压低声音说道:“世子歇息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秋慧娴咬断了线头,把绣好的东西仔细收好,慢慢转动着脖子。

茵儿贴心地上前去给秋慧娴揉按脖颈,心疼地说:“小姐今日累坏了。”

白天陪着小公子……别看小公子只是个八岁的孩子,机灵的厉害,而且有心和小姐挑刺,陪这样的孩子要费去更多的心思。

还得哄着他吃饭喝药。

现在好不容易等小公子睡着,又埋头刺绣。

秋慧娴笑道:“不累,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歇着吧,不回去了。”

茵儿点点头,将长榻上的小桌搬走,拿来被褥铺好,“小姐就睡这里,我陪着。”

秋慧娴看她手上拎着毯子,便知道她要陪着就是裹着毯子坐在一旁陪着。

自己不回去睡是因为睡不好,也须得照看孩子,茵儿却是不必如此。

秋慧娴便说:“你回你房中去吧,离得近,明日早些过来便是。”

“可是万一小姐晚上有事——”

“能有什么事?”

秋慧娴推着茵儿往外走,“照看的事情我自己能行,安全的事情不必担心,周围都是护卫,回去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茵儿说了声“好吧”,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
秋慧娴关上门,到床前查看了下谢焕情况,瞧他睡的安宁,又回到先前茵儿铺好床褥的榻上,躺下了。

……

谢长羽为公务在府上留了两日,都是早出晚归。

秋慧娴也在谢焕的载月居照看了两日,晚上也都歇息在那里。

她原本是不打算这样上赶着盯着孩子表达善意,是想着循序渐进慢慢来的。

但因为谢长羽回府,迫于形势,倒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和孩子交流了起来。

谢焕是个敏感又机灵的孩子。

他不喜欢秋慧娴是因为秋慧娴的身份,但秋慧娴实在是好性儿。

有时候谢焕和她呛声,她也总能把话圆回来,让谢焕心里生出抑制不住的喜欢来。

就比如现在,谢焕与她下棋,被她提点,便恶声恶气地说:“我讨厌说教。”

秋慧娴便笑着回:“这事儿是我不对,咱们现在是棋友,是平等的关系,我便不该去说些棋路之事,影响下棋的心情。”

谢焕哼了一声,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
然而秋慧娴却又补了一声,“我应该把你杀的片甲不留,还不告诉你为什么会输。”

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