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忠国虽然久离战场,但不得不说,这里才是他的主场。方才瞧见武定百姓和将士的惨状,他心里正憋着一股气呢!这会儿说到了兴头上,“老子”也出来了。乔地义坐在对面,望着自家爹侃侃而谈的模样,已然满眼崇拜。任将军如今有了个能商量的人,肩上重担稍松,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多了,他习惯性抬手摸了摸额头,忽然发现自己好似不发热了!这......这怎么可能!任将军呼一下站了起来,顿感晕眩难当。乔忠国见状赶紧将任将军扶住了,他猜测“妙手回春”该是起作用了,但是任将军这段时间到底亏空了身子,还得再养养。思绪至此,乔忠国急忙说道:“任将军,如今各处已有章程,一切有我老乔在,你尽管睡一场,咱们底子好,指不定就好全了。”任将军只当这是宽慰之语,他也确实疲累至极,绷了两个月的弦该是松一松了。乔忠国带着乔地义和萧千月出了帐,任将军往榻上一躺,这些时日明明次次都辗转难眠,今日不知怎的,沾了枕头就睡熟了。乔忠国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,长长呼出一口气,又往邹太医所在大帐走去。此时邹太医已然给所有医者做下安排。昨夜乔大人给的所谓“百病不侵”丸只有十二颗,他自己因为“不信邪”吃了一颗,另外十一颗便给了队伍中最年轻的十一个小伙子。此次随他进城的有足足八十名医者,他们所有人都早已在心中做好觉悟。若乔大人给的药丸当真有用,便庇护那些热血心肠的小伙子吧,他们还年轻,以后的日子长着呢......乔忠国带着乔地义和萧千月掀帘而入时,邹太医正对着一颗药丸发呆。乔忠国见状温声问道:“邹太医,各处如何了?”邹太医回过神来,将那药丸小心翼翼放在案上,正色回道:“都安排下去了,军营人多,但是有丛军医在,已是井然有序,老夫留了四十五人在此。”“城中情况更复杂些,老夫从明日开始会留在杏林堂,着手研究解疫之策。”这时候萧千月忽然上前一步。她今日跟着乔忠国四处奔走,心中感慨太多太多,既然不能上阵杀敌,她总要做些事的。“邹太医,接下来的日子可否让千月跟着您?别看我是女子,我力气大得很,也不怕吃苦,什么活都能做!”“况且城中妇孺众多,若诸位医者有何不便之处,我都可以帮忙的!”邹太医一路行来,自然知道萧千月不是寻常女子,他扭头看向乔忠国,乔忠国已然点头。邹太医见状自然不会拒绝,“既然如此,萧小姐便跟着老夫吧。”萧千月闻言急忙感激地点头,“多谢邹太医!”乔地义自是要留在军营的,这般艰难时刻,他身为主将的儿子,更是要与诸位将士共进退。见萧千月满心欢喜,乔地义也为她感到高兴。这一场北行,对他和月儿都会是永生难忘的经历。这时候,乔忠国已经注意到了邹太医案上的药丸,于是开口问道:“邹太医,如何了?”邹太医坐了回去,看着眼前所谓的“妙手回春”丸,依旧一脸怀疑。“乔将军,你当真没诓老夫吗?”乔忠国一脸正色地摇了摇头。邹太医见状长吸一口气,将眼前的药丸切下一小半,闻了闻、舔了舔,又碾碎了细看,都一无所获。他又将碾碎的粉末倒进了一旁的水碗里,然而粉末遇水即溶,半点猫腻也瞧不出。邹太医急得直挠头。寻常药丸他好歹能分辨出几味药材来,这“妙手回春”和昨夜的“百病不侵”一样,什么也瞧不出来啊!乔忠国心中早有预料,见状凛声道:“邹太医,罢了,看来这场疫疾之争还是要靠我们自己!我还是那句话,人定胜天!”邹太医从案上抬起头来,面上亦无颓丧之色。“果然啊,这世上哪有什么捷径。罢罢罢,反正老夫也没多少年活头了,便死磕到底就是!”伴随着一众医者的加入,武定城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了起来。————第三日傍晚,乔十三拖着严严实实的一包东西来到了武定城下。乔忠国登城相见,原来乔伯已经破了疫源,武定河上游拴着的,果然是牲畜的尸体!乔伯已然将疫源破坏,并亲自镇守在上游,还特意让乔十三送了两具牲畜尸体回来,想着或许对邹太医破疫有所帮助。乔忠国闻言大感宽慰,他就知道,乔伯定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!这时候乔十三又提起了莫千岱。一切正如乔忠国所料,交城果然也派了人来,但不过是小规模的试探,毕竟莫永声必死一事,双方都已心照不宣。那莫千岱心中恨意定然沸腾,杀子之仇在前,他估摸着是要憋个大的!这厢邹太医得到牲畜尸首,果然喜出望外!这伤寒疫确实惊人,不过两三日已有医者感染,邹太医连日在百姓间奔走,如今得了疫源,终于有了新的方向!时间在一片忙碌与挣扎间倏忽而过,日子很快来到了腊月三十,这是定安元年的最后一日。武定城百姓几乎都失去了亲人,除夕一到,反而让他们越发痛苦。戍边的将士们背井离乡,如今还要饱受疫疾折磨,同样士气低沉。唯一值得欣慰的是,连日的大雪终于停了,一直以来灰蒙蒙的天也有了放晴的趋势。正午时,城中忽而响起一道鼓声,“咚”的巨响,惊动了所有人。众百姓纷纷从屋中走了出来,所有人皆眉眼灰暗,郁郁无光。咚——这时鼓声再起,是从北城门传来的!众人心生疑惑,又担心是北贼进犯,纷纷拖着病躯往鼓声方向奔去。远远的,一个高高的架子映入眼帘,百姓们甚至都不知道,这架子是何时搭起来的。他们举头望去,只见乔将军的儿子乔地义立于架上,身后似乎团着一堆白布。